小金(旧称懋功),这个位于夹金山北麓的川西北小城,皆因它与中国革命的一段撼人心魄的历史连在一起而闻名遐迩。1935年6月红一、四方面军于长征途中在这里胜利会师,小金由此被载入了中国革命的伟大史册。
6月上中旬,我们“红色之旅”采访小组几乎是踩着71年前红军的步点来到小金的,在时空转换中我们仿佛置身于红军会师时的队列里,感受战友相聚的兴奋,体悟力量凝聚的豪情……
桥上的传说
进入邛崃山脉之后,途中看到了形形色色的桥——有建于百年前的铁索桥,有可双向通车的新造桥;有钢筋拉索、碎木铺面的悬空小桥,还有小石桥、小木桥等,桥型不一,大小各异。其中最有名气的,当数那座达维会师桥。
“达维”系藏语方言,意为石碉。达维村是小金县达维乡政府所在地,距县城35公里。达维桥位于村东300米处的河流上,圆木结构,长13.6米,宽2.8米,始建于民国初年。1935年6月12日,红一方面军先头部队红四团与红四方面军七十四团在达维桥胜利会师;6月14日,毛主席率红一方面军主力部队与红四方面军在达维桥会师,从而掀开了红军长征史上新的一页。
达维会师桥北岸公路旁,赫然矗立着“红一、四方面军达维会师纪念碑”。在纪念碑处,我们遇到了一位名叫王安发的老汉。交谈中得知,他今年63岁,家住胆扎村夹金山公路大桥桥头。他伯父1935年参加红军,并在苏维埃政府中任职, 1935年冬被敌人杀害,家里房屋被烧,正在生孩子的伯母被烧死,奶奶悲愤气绝。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王安发对此刻骨铭心。用他的话说,“仇人早已死光了,我只求报答红军的恩情”。他有一手绝活儿——用鼻孔吹箫。农闲时节,他常常奔走乡里,为乡亲们吹奏歌颂红军、歌颂共产党、歌颂幸福生活的歌曲,以表达深埋于心的一种愿望。他为我们吹了一曲《盼红军》。伴着悠扬的旋律,他仿佛陶醉在了“青枝绿叶迎风摆,红军来了鲜花开”的憧憬里。箫声诉说着红军的故事,也诉说着一位川北老人质朴的情感。
小金县城往东7公里处有两座铁索桥,分别是猛固桥和马鞍桥。猛固桥横跨于沃日河上,马鞍桥横跨于抚边河上,两桥相距不足200米,但都称得上地处要冲,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为迎接红一方面军顺利进驻小金县城,红四方面军曾在这里与敌人进行了激烈战斗,战士的鲜血染红铁索,桥头堡上至今留有累累弹痕。障清碍除之后,红四方面军三十军政委李先念率部来到猛固桥头,“十里相迎”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和红一方面军顺利进驻小金县城。
我们穿行于两桥之间采访。抚摸依稀可辨的弹痕,注视锈迹斑斑的铁索,倾听咆哮不息的流水声,仿佛看到红军战士与敌人厮杀的身影,也仿佛看到两支红军携手进驻小金县城时的热烈场面,听到了《红军两大主力会合歌》的昂扬歌声……
路边的故事
天下本无路,人走多了,便有了这样那样的路,红军将士用自己的双脚走出了一条举世震惊的路。而当年的崎岖山路,如今大都被平坦的柏油路所取代。
去两河口会议旧址的途中,在抚边乡粮台村,我们采访了刚刚退休的袁玉兰老师。她家毗邻一座古朴的戏台子,紧挨戏台子是座庙。长征途中,毛主席等中央领导曾在这座庙里住了4天,并在这里开会,红军宣传队也在戏台子上演过节目。袁老师讲,红军在粮台停留期间,农民罗茂林起初对红军半信半疑,躲躲闪闪。后来见红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便打消了顾虑,冒死把地主家暗藏的一窖6000多斤的洋芋(土豆)取出来送给了红军。红军给他开了收据,并给了他一些银元。毛主席特意接见了他,还送了他一件军上衣。红军走后,罗茂林跑到两河口避难,待时局安定后才返回家乡。解放后,中央派人寻找到罗茂林,送了他一些钱和粮票,并邀请他到北京做客。遗憾的是,罗茂林因年高体弱,未能成行。
当问及怎样评价爷爷时,朱湘友憨厚地笑笑说,爷爷挺勇敢的,是条汉子!回忆当年他说,苏维埃骨干刘树清家更惨,他和老婆、女儿都被反动民团头子何光海杀害了,不满14岁的儿子刘宗富跳崖逃生,后随红军北上,为革命做出了贡献。解放后,刘宗富当了“包钢”一个矿的党委书记,1971年回乡寻亲时,杀害他亲人的凶手何光海做梦也想不到刘宗富还活着,见了刘宗富,吓得直打哆嗦。但刘宗富没有公报私仇,只是要求他好好接受人民的改造。
离开粮台继续前行。在车里,我们议论着“军民鱼水情”的深刻含义,赞叹着小金人民为红军的发展壮大、为革命的最后胜利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到了两河口,听到了又一个故事,再次令我们感叹不已。
红军女战士王文书在两河乡柯牛战斗中负伤,被藏族妇女金阳氏冒死救回家中,把她藏在地窖内。为了更加安全,后来又把她转移到山上的岩窝里,每天给她送饭疗伤。再后来,由金家协助她在两河口成家立业,如今已儿孙满堂。据陪同我们采访的县人武部科长曾斌讲,当年小金各族人民救护负伤红军和保护失散红军250多人,军队与人民结下的血肉相连的亲情,一直延续至今。
途经两河乡科牛村时,我们遇到一对藏族青年正在举行婚礼,便停车加入了婚庆行列,真切地感受了一把长征路上军民之间、民族之间的浓浓亲情。由于小金县的藏族属嘉绒藏族,大多数人既有藏名又有汉名,因此,新郎叫马强,新娘叫王朝英。两人虽然都是藏族,却穿着时髦的西服,光彩照人。我们到时,婚庆已近尾声,正在家里大宴宾客。新郎的父亲马建华一听说我们是从北京来采访长征路的记者,就像当年前辈们看到了红军一样,眉开眼笑,张嘴就把我们称为“贵人”,张开双臂把我们迎进屋里奉为上宾,又是敬酒又是点烟。浓烈的亲情炙烤着我们,甘醇的青稞酒令我们陶醉。我们真诚地向新郎新娘送上最美好的祝福,祝他们生活美满、白头偕老、扎西德勒!看着这亲情洋溢的场面,看着这对幸福的新人,看着这个美满的家庭,我们心想:这不正是红军当年所追求、所向往的吗?今天的幸福生活足可以告慰在长征路上倒下的英灵。
河畔的絮语
在小金县境内,除了夹金山,还有巴郎山、梦笔山、虹桥山。这里山水相连,涛声悦耳。川西北人喜欢将两河交汇处称为“两河口”,因此,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不少两河口的地名。
然而,历史上最有名的两河口,无疑是小金县两河乡政府所在地的两河口,因为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中央在这里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做出了《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战略方针的决定》,奠定了红军北上战略方针的基础,同时也拉开了同张国焘右倾机会主义路线斗争的序幕。
两河口位于小金城北69公里处,左边由西向东流的是虹桥河,右边由北向南流的是梦笔河,分别源自虹桥山和梦笔山。两河在这里交汇后成为抚边河,顺百里抚边大峡谷向南流去,流到马鞍桥的地方,与左边的沃日河交汇,成为金川河。
两河口会议旧址在村里的关帝庙内。当年开会的室内,除了碎石墙上挂了几张已发黄的照片外,别无它物。关帝庙后边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尊毛主席雕像,据说是上世纪70年代初塑立的。这是我们沿途所见到的惟一的毛主席雕像。毛主席身躯伟岸,目光深邃,凝视着两河交汇后奔涌而去的抚边河。毛主席远眺的地方是座雪山,那应该是夹金山,而当地人却称它“老鹅抱金蛋”,很风趣,也很吉祥。毛主席身后是两排红军坟。坟是用石块垒起来的,很矮,无碑,上面早已长满杂草。看着这座座坟墓,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感慨:也许这几位红军战士并非两河口会议的见证者,但他们无疑是两河口会议精神的忠实执行者——同心同德,北上抗日;尽管他们未能走到抗日前线,把生命留在了两河口的青山绿水间,然而,在抗日的烽火中,在历史的长河里,无处不闪动着他们矫健的身影;如今,尽管他们默默地躺在一个不怎么被人注意的地方,但在人们的心目中,他们永远是那么充满光辉,因为他们与无数先烈一起,写就了人民共和国的壮丽篇章!更令人遐想的是,他们活着的时候跟随毛主席南征北战,死后依旧紧随在毛主席身后,倘若在天有灵,他们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